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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村的晚上很静谧,月光很白,葛慧娴在月光下踩着自己的影子,一路咯咯娇笑,“乖,快来追我啊!”
岳文拼命想要拉住她的衣襟,她却飘得更远,远处的山林在皎白的月光下,如影般朦胧,葛慧娴却娇笑着飘进了林中,岳文拼命跑啊,却怎么也抓不到葛慧娴的手,他一急,从梦中醒了过来。
屋里仅有一张床,一张桌,墙上也仅有一张毛主席的画像,这就是他的书记办公室兼宿舍。
梦中的影像片片段段,大部分他都已经忘记,但月光下的影子却很是清晰,自己是不是就是陈江平的影子呢?这让人看不透的家伙,他到底让自己来干什么?寂静的秋晨,岳文却不着急起床,椅在墙上沉思。
突然,“咚咚咚”,门被擂得山响,“开门,开门。”说到这里治安不好,岳文把门从里面反锁了。
哟,上任第一天就有汇报工作的了?呵,也没必要这么早吧?不对,态度不是很恭敬啊!岳文边想边答道,“来了,来了。”
他踩着皮鞋当拖鞋,趿趿拉拉来到门前,“哗”,打开了门里的铁栓。
前面的人他认识,正是昨天带路的会计施忠玉,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。
施忠玉看看他,直接走进隔壁的办公室,拧开大喇叭的开关,“吱”,一阵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就传进了岳文的耳朵里。
“喂,喂,胡开原,胡开原,胡开岭,胡开岭,施信光,施信光,刘惠英,刘惠英,听到广播马上到村委来开会了,听到广播马上到村委来开会了,胡开原……”
“噗,”岳文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了出来,村委里连水笼头也没有,他看着昨天暖瓶里还有点水,凑合着刷起牙来,“靠,这老小子是要抢班夺权啊!”
岳文放下牙缸,笑着转到外面办公室,“这是干什么呢?”
“噢,开个支村两委会。”施忠玉关掉广播,好象跟无关人说话一样。
岳文笑道,“噢,两委会,都参加吗?”
施忠玉见他说话客气,与刚才一起进来的汉子对望一眼,“都参加,你,也参加吧。”仿佛给了岳文很大的恩惠似的。
岳文笑笑,“好,那我就听听。”他的食指与中指不自觉又在桌上敲了起来。
“谁要召开两委会?”一声大喝从门外传了进来,岳文感觉耳膜都有些痛,紧接着,胡开岭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面前,“开宏,你在喇叭上喊的?”胡开岭看也没看会计,直接对着胡开宏说道。
岳文冷眼旁观,现在村里的支部除去他这个挂职的副书记,还有施忠玉跟胡开原,村委除了胡开岭这个主任,还有施信光、胡开宏两个副主任,刘惠英是村里的妇女主任。昨天晚上他还对着墙上的分工研究了一阵。
“开玉喊的。”胡开宏并不敢接触胡开岭的目光。嗯,心里有鬼,岳文暗道。
“你一个会计有什么资格开会?”胡开岭虎威凛然,声如洪钟。
“我以支部名义召开的会。”施忠玉虽然瘦,但在气势如山的胡开岭面前还勉强压得住阵脚。胡开岭虽然是村委主任,但村里乱,他带头闹,街道党工委并没有任命他担任村里的副书记。
胡开岭看看岳文,马上又移开了目光,“那村委不参加。”他怒火直冲头顶,大嗓门震得天棚上的灰直往下掉。
“开宏已经来了,信光马上就到,惠英也来,你不参加也可以。”施忠玉在气势如山的胡开岭面前仍是有些放不开。
哟,有点意思,这是逼宫来了啊,呵呵,我这个副书记根本没人当盘菜啊!别人看不起,岳文暗自有些恼怒。
胡开岭人虽威猛,但脑中也有小九九,他反而冷静下来,冷着脸对施忠玉说,“现在村里这个情况,要开,也得等卜委员来了再开。”他已经估计到施忠玉打什么算盘了。
“卜委员今天不过来了,”施忠玉笑道,见胡开岭同意开会,他有些找回自信,你才干主任几个月,老子这个支部委员兼会计都快干三十年了,“我们研究了直接跟他说一声就行。”
哟呵,有内奸啊,卜凡今天不来都摸得这么清楚!岳文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,可是没人理他。
陆续有人走进来,可是胡开原却没有来,施忠玉打了几遍手机就是无法接通。他人老成精,暗骂一声,说道,“好,我们不等了,开会。”他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岳文,暗自好笑,昨晚忠孝还说要尊重这个小伙子,才断奶的娃娃,嘴上的毛还没褪干净,有什么好尊重的?到了金鸡岭,还不得老老实实?
他又看看胡开岭,直截了当地说道,“我们不同意收回金矿。”
“谁不同意?”胡开岭双目圆睁,一拍桌子,“街道定好的事,谁敢反对?”
“街道以前不也不同意收回?政策一时一变,谁也不敢说,现在我们村里先表决。”施忠玉在胡开岭跟前倒底有些气馁,急着开始表决,“不同意收回的举手。”
胡开岭气急,喉头急促地一上一下,昨天这几个人还都同意收回金矿,一夜间怎么变赶卦了?
施忠玉、施信光都举起了手,胡开宏看看刘惠英,两人也期期艾艾地举起手,“你们!是不是受威胁了?还是拿好处了?”胡开岭暴怒道,吓得胡开宏又把手放了下来。
“好,四比一通过,”施忠玉赶紧说道,“我这就直接到街道去找领导。”
岳文暗自琢磨,这还是一条龙呢,街道接应的人恐怕早就等在办公室里吧?他眼前浮现出一个面孔来。
“开岭,”施信光有些不好意思,劝道,“我们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,都是为了村里,但收回来村民也不会管理,还有可能让镇上收过去,还不如包给村民,我们不用操心,就拿承包费。”
“收回来,才对老百姓好,你看现在老百姓过成什么样了?村里的水将来都不能喝了吧,放羊也不敢上山,就怕地面蹋下去!”
岳文也看着胡开岭,仔细听着他的话,看着他激昂发火,满面通红,又由轻视转向了些许敬佩,言由心声,情动于衷,这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完全是为自己啊!
“现在老百姓都在矿上打工不也挺好吗?以前还不如现在呢?”施忠玉见占得上风,很是高兴。
这明显是抽台来了,他敢肯定里面有人唆使。这人是谁,他好象应该能够确认,陈江平是什么什么态度,他的态度倒底是支持哪一方呢?
岳文现在有些走神,但不管如何,不管是支持金矿帮还是支持胡开岭,都与现在无关,现在他要做的,是要收拾这几个挑战他权威的人,呵呵,或者说根本不把他放眼里的人。
“哎,你老让让,让让。”岳文从角落里站起来,走到乒乓球台的顶头,这也是会议桌的顶头,一般是书记的位子。
施忠玉抬起眼来,“干什么?”
胡开岭也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干什么?这个位子是你坐的吗?”岳文一板脸,一下抽掉了凳子,施忠玉促不及防,一下跌倒在地上。他从地上爬起来,自觉丢了面子,张牙舞爪要扑上来。
胡开岭大喝一声,“开会,你要干什么!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这个道理胡开岭明白。
岳文轻蔑地看看他,在会议桌顶头坐下,“我,是金鸡岭村的书记,”他故意把副字省掉,“下面,我宣布,这次会议不合程序,无效!”
几个支部和村委的委员都有些傻,胡开岭激动得喉头又是一上一下。
“怎么无效了?我们都通过了?”施忠玉有些老羞成怒,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,却不敢再扑上来。
“我是金鸡岭村的书记,支部的一把手,”岳文看也不看施忠玉,眼光却逐个与其它村委委员对接,“这个会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召开。”
胡开岭兴奋地一拍桌子,“对,无效,岳书记才是村里的书记,他不让开会议就不能开。”
施忠玉与剩下几人面面相觑,他咽口唾沫,不甘心道,“你不是挂职的吗?”他忍了忍才没说出你岁数这么小的话来。
胡开岭见有了盟友,气势更盛,大声道,“挂职的也是书记。红头文件正式任命的。”
“那你刚才不是也参加了吗,刚才你怎么不说?”施忠玉犹不死心。
岳文看到剩下几个都闭口不言,看来施忠玉就是领头羊了,今天不把这只羊宰了,以后在村里就没法立威,自己说句话肯定有人就当放屁,他双指一敲桌子,“好,就算我参加了,开岭大哥,你是村主任,你同意召开村委会吗?”
“不同意。”胡开岭看着施忠玉气急败坏,很是高兴。
“村委主任不同意,你召集村委委员就是违反纪律,”岳文开始给他扣帽子,“我们俩都是支部委员,就算会开起来,我俩一人一票,结果还是作废。”
他不等施忠玉反驳,马上接着批道,“施忠玉不经支部批准,擅自召集开会,触犯纪律,现在我以金鸡岭党支部的名义,向街道党工委申请,予以施忠玉免除支部委员的处分。”他话说得又快又急,象一串子弹打向已经懵了的施忠玉。
打就要打服他,打得半疼不痒一点意义也没有。岳文看看施忠玉,拿起电话拨通了黑八的手机,“宋干事,你好,我现在正式向你打报告,要求免掉我村施忠玉的支部委员职务。”
“靠,你犯什么病了,搞得这么严肃?”黑八在手机那边嘿嘿笑起来。今天卜凡开会,他在家里偷懒,新鲜事物感受一天两天可以,每天都往金鸡岭跑,他受不了。
“我很正式地通知你,”岳文暗骂这个不会听话的东西,“我以金鸡岭党支部书记的名义打报告。”
黑八倒底是在官宦家庭长大,来过三天也明白村里的情况,也了解岳文的处境,“好,卜委员回来,我马上汇报。”
岳文挂断电话,笑着看看施忠玉,施忠玉却终于丧失理智了,五十多岁的人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娃娃批得晕头转向,还要免去他的委员职务,越是贫穷的地方对这官职看得越重,他拍着桌子,声嘶力竭地喊道,“没有党工委的文件,谁也不免不了我!我看看,谁敢免我?”
岳文心里一动,他拨通了陈江平的电话,嘿,这个老小子,到现在我为什么到这里来都不告诉我,行,那我就试试你到底是什么态度,如果这件小事你也不支持,将来我撂挑子走人也有话说。
陈江平很快接起了电话,表态也很痛快,“原则上同意,先报组织办走程序,蒋书记现在出去招商引资了,回来后再正式下文件。”
施忠玉也听到了话筒里传了来的声音,他头一扭,冲出了会议室,只留下大眼瞪小眼、男人瞪女人的几个村两委成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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嘿,这小子,还有些魄力!嗯,也有手腕!敢出手,出手也漂亮,堂堂正正,还不落人口实。关键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这组织规则运用得挺熟练,真是难得!
陈江平笑着翻了翻台历,今天是他到金鸡岭的第二天。
他拿起手机刚要拨打,想了想又改为发信息,“人选已经到村,初步合格,”他想想又把最后一句删掉,改为,“人选已经到村,待再观察。”